逛甪直古镇，需要慢走细品，有路的地方都要去走一走。 走着走着，就会遇见新的风景。 就算我这样来去无数趟的人，遇到当地的摄影家朋友发朋友圈，也会对某张照片诧异，“这是甪直古镇吗？” 这是很容易遭受白眼的，“只缘身在此山中”，朋友的一句回复惊醒梦中人。
我们出去旅行的时候，常常把景区当做一座围城，跟着人流只顾往前走，内心始终有个奇怪的蛊惑，总以为大家都去的地方才是最值得去的地方。 又因为花了几两银子买了门票的缘故，赶命一样奔波，非要把花钱的景点打一遍卡才放心。 我也总以为，甪直古镇就是这些古老的桥、游船穿梭的河流、千万人脚下踩着的石板路，还有那些久闻大名令人仰望的名人旧居。
一遍遍去甪直古镇，一遍遍在这些地方看着重复的风景，所不同的，也就是不同的天气，或是不同的游客。 然后有一天，我也会感到厌倦，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什么风景的旅行，像极了强迫症患者。 于是我有路就走，走到路的尽头，有巷子就钻，钻到其他不知名的巷子里去。 在未知的空间里，在逼仄幽深的小巷，偶有人声，却不知从何而来，你会有种紧张的快乐，因为这里只属于你。
终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，一堵高墙杵在前面，你以为是条死路，却不甘心，继续前行。 一堵墙，背后是你来时的路，前面是车水马龙的城市。 你舒了一口气，拍拍方才狂跳的心脏，一扭头，又是一道从未谋面的风景。 两座半岛插入你眼前的宽阔水面，白墙黑瓦的房舍在流水中荡漾，小舟系于柳岸，有鱼跃出水面，惊了河埠头浆洗的阿婆。
后来的一天，我突然发觉，自己对于甪直古镇是有误解的。 江南文化园，我是无数次路过，也曾走进去闲逛过半次。因为只走了一半，所以不能算作完整。 在古老的地方，我会时常不自觉地抗拒现代的东西，出于对这座现代园林的轻慢，向来以为走了一半已算给足面子，却生生错过了许多风情。
因为住在古镇外围新开的温泉宾馆，晨跑时见有人从一道古朴的门里进出，当下生发了探幽的心。 里面树木参天，拙朴的房子古典雅致，亭台楼阁连着一座廊桥，卧在一片湖面之上。 心里惊诧，为何以往都不曾见到这般的风景？ 于是继续往里走，站在桥头，看见了古镇的市河，望到熙攘的游客从小桥走过，蓝天白云之下，风光犹显旖旎。
过了桥，望见了一座石牌楼，恍然在哪里见过。回首再望，熟悉的古戏台，曾经在此观看过演出。 不禁惶恐起来，这正是我当初半游文化园止步的地方。桥的这头，是这般风景，桥的那头，又是另一番风景。 而我，当初到底是打死也不肯迈过桥去。
甪直的朋友说，在古镇住了多少年的人，有时也会对着别人拍的照片发问，“这是哪里？” 我们的脚步时常会欺骗自己，明明就是几步路的风景，却错当了他乡。 于是，无端想起卞之琳的诗句：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而我跌跌撞撞的经历告诉自己，古镇风月无边，那些有趣的风情，只为有缘人绽放。
